隨著獨裁者的策略越來越有創意，保護國家不再只是政府的工作。
2015年3月18日，克里米亞塞瓦斯托波爾，人們慶祝俄羅斯聯邦吞併克里米亞法令簽署一周年。 克里米亞是國際公認的具有特殊地位的烏克蘭領土，於 2014 年 3 月 18 日被俄羅斯聯邦吞併。這次被廣泛譴責的吞併發生在烏克蘭革命之後。
2015年3月，人們慶祝俄羅斯吞併克里米亞一周年。這次吞併發生在烏克蘭革命之後，受到廣泛譴責，並引發了烏克蘭衝突。| 亞歷山大阿克薩科夫/蓋蒂圖片社
ELISABETH BRAW 的意見
美國東部時間 2022 年 1 月 16 日上午 07:00
Elisabeth Braw 是 AEI 的高級研究員，也是《捍衛者的困境：識別和阻止灰色地帶攻擊》一書的作者。
週五早些時候，在俄羅斯和西方就烏克蘭問題進行了一周的緊張談判之後，一場重大的網絡攻擊導致烏克蘭的一些官方網站癱瘓。“烏克蘭人！……關於你的所有信息都已公開，”攻擊者在烏克蘭外交部網站上發布。“害怕並期待更糟的情況。這是你的過去、現在和未來。”
雖然尚不清楚誰是這次攻擊的幕後黑手，但這一時機讓許多觀察家立即想到了俄羅斯，該國長期以來一直以網絡侵略為目標瞄準烏克蘭。正如歐盟首席外交官所說，“我不能責怪任何人，因為我沒有證據，但我們可以想像。”
無論肇事者是誰，這起事件都讓人想起俄羅斯總統弗拉基米爾·普京（Vladimir Putin）用來削弱烏克蘭的許多工具，而不是傳統戰爭。當然，該國東部正在進行一場真正的戰爭。但俄羅斯用網絡攻擊、虛假信息和宣傳等非軍事手段來補充其軍事努力，這些手段旨在加劇政治緊張局勢，破壞烏克蘭人對其政府和民主本身的信心。
普京的大部分劇本都落入了戰爭與和平之間的這個陰暗區域——國家安全分析人士稱之為灰色地帶。這個詞已經成為時尚，但這個概念並不新鮮。它描述的戰術不屬於徹底的軍事侵略，而是針對一個國家的社會、經濟或政治凝聚力。灰色地帶策略包括虛假信息和網絡戰，以及顛覆性的經濟做法，例如中國強迫西方公司參與競標的努力。最近的另一個例子是白俄羅斯領導人亞歷山大·盧卡申科——一位與普京結盟的獨裁者——在白俄羅斯和波蘭之間的邊境製造了一場移民危機。這也不是傳統的侵略行為，但它製造了一種危機和混亂的感覺，迫使波蘭和歐洲其他國家為可能的衝突做好準備。
雖然這個詞在國家安全圈子裡可能會被過度使用，但將這些看似不同的做法稱為“灰色地帶策略”有助於我們了解它們的共同點：它們比使用武力更便宜、更容易，它們通常不是公開非法的，迄今為止，它們很少造成生命損失。最後，灰色地帶策略利用民主社會的自由——比如開放的互聯網、寬鬆的商業環境和移民自由——來製造政治分歧、經濟混亂或普遍的社會動盪。專制政權（以及有時與他們有聯繫的罪犯）正在破壞自由民主國家，他們將自己的力量作為武器來對付它們。
這種新興的非戰爭形式對喬·拜登總統推動民主戰勝威權主義的目標構成直接挑戰。這就是我所說的“捍衛者困境”的一部分：自由民主國家天生就容易受到灰色地帶威脅的影響，但他們自己卻陷入瞭如此糟糕的分裂混亂局面，以至於他們實際上是在乞求敵對國家和各種團體利用他們的弱點。隨著時間的推移，這樣的策略可能會幫助人們相信民主不是最好的治理形式——這可能是一項容易令人不安的任務，因為自由民主國家中的許多人已經覺得這個制度不起作用。
沒有明顯的工具或機構可以用來對抗灰色地帶戰術。幾十年來，很明顯，武裝部隊需要政府其他部門的幫助來應對外交、技術、經濟或科學性質的威脅。今天，即使這樣也不夠。隨著威權主義者關注範圍更廣、更具創造性的各種目標——從私營公司的供應鏈，到輸送天然氣和水的系統，再到對民主本身的信仰——任何政府都無法單獨保護其人民免受灰色地帶的侵略.
政府需要的工具是一個不容易部署的工具：社會其他人。公司和普通公民越來越需要通過加強數字安全、學會檢測錯誤信息以及在網絡攻擊或虛假信息危機試圖引發廣泛恐慌時不屈服於他們最壞的本能來保護民主。
社會真的可以這樣走到一起嗎？顯然，在很少有美國人信任他們的機構——或彼此信任的時候，這似乎是一項艱鉅的任務。但其他國家正在嘗試讓企業和公民成為對抗這種新型威脅的資產。他們的經歷為美國提供了一個起點，美國最近才發現它以前所未有的方式脆弱。
2022 年 1 月 13 日，波蘭庫茲尼察，波蘭軍隊的士兵在波蘭-白俄羅斯邊境的庫茲尼察-布魯日吉檢查站附近的軍營附近巡邏。 非政府組織無國界醫生組織（MSF）在被拒絕接觸聚集在邊境的移民後，撤出了波蘭和白俄羅斯之間的邊境地區。 在數百名移民的到來引發的移民危機開始後，波蘭最近將進入與白俄羅斯邊境地區的禁令延長了三個月。
2022 年 1 月 13 日，波蘭士兵在波蘭-白俄羅斯邊境巡邏。白俄羅斯總統亞歷山大·盧卡申科通過將數百名中東移民帶到該國邊境，製造了與波蘭的對峙。| 奧馬爾馬克斯/蓋蒂圖片社
如果事實證明俄羅斯或與俄羅斯有關的黑客是周五烏克蘭網絡攻擊的幕後黑手，那麼他們的部分理由肯定是加劇該國現有的政治分歧，並使烏克蘭人得出結論，認為他們的政府正在失敗。（週五晚些時候，有報導稱，美國認為俄羅斯特工正在策劃“對俄羅斯自己的代理人部隊的破壞行為”，以製造入侵烏克蘭的藉口——這是一個例子，說明陰暗的“幾乎戰爭”策略如何迅速導致真正的戰爭。）
同樣，盧卡申科知道，在波蘭邊境聚集移民會加劇對歐洲難民政策和多元文化主義的現有分歧。這種情況類似於美國人更熟悉的一種灰色地帶戰爭：2016 年，俄羅斯情報機構試圖通過 Facebook 操縱美國人的政治觀點。這種努力利用了自由社會中公開的政治辯論，利用這種開放性使我們彼此對抗。
灰色地帶戰還利用了全球商業的相互聯繫以及私營公司在塑造公共生活中發揮的日益重要的作用。丹麥、愛爾蘭和羅馬尼亞公司向將移民運送到白俄羅斯的航空公司租用飛機。俄羅斯針對烏克蘭發起的最具侵略性的網絡戰行動——NotPetya 攻擊——利用烏克蘭與全球數字經濟的聯繫，使全球跨國公司陷入癱瘓。當然，俄羅斯大選干預 2016 年美國大選更難核實和解決，因為它是通過私人擁有的社交媒體平台完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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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國的對手已經意識到，以私營公司或個人為目標是阻礙社會日常運作和散佈混亂的有效方式。勒索軟件攻擊可能會襲擊天然氣管道、電網或供應鏈的關鍵部分，這些部分通常由私營公司運營。除了一些最低限度的標準預防措施外，美國和其他民主國家的私營公司在網絡安全方面擁有很大的自由度。這讓他們很脆弱。是的，運營關鍵國家基礎設施的公司受政府監管——但即使在這些領域，社會責任和對股東的責任之間的平衡也遠未解決。
除了戰爭之外，另一種新興的地緣政治脅迫形式涉及對公司施加直接壓力，以此作為影響其本國政府的一種方式。耐克和 H&M 在去年春天遭到中國抵制時措手不及，這顯然是對西方制裁維吾爾族強迫勞動的報復行為。去年，電信公司愛立信成為另一個簡單的代理目標，因為中國試圖迫使瑞典改變其將華為排除在其 5G 網絡之外的決定。 同樣，這些做法在自由和開放的社會中往往更成功，因為它們擁有更開放的商業環境。
當然，對整個社會的非軍事侵略並不新鮮。在戰時，宣傳總是伴隨著軍事行動，而封鎖則被用來試圖讓民眾餓死以屈服。冷戰期間，雙方都利用廣播新聞和出版物進行思想鬥爭。
但是，當今全球化、數字化的世界提供了更多通過針對一個國家的企業和公民來實現地緣政治目標的機會。灰色地帶策略的實踐者將找到越來越多的方法來利用民主國家的相互聯繫和開放來破壞它們。而且由於侵略者經常使用的戰術在自由民主國家中不太容易接受，因此防御者往往總是落後一步。
2021 年 3 月 26 日，人們在中國北京的一個購物區走過耐克商店。 中國官方媒體和社交網絡平台呼籲抵制包括耐克在內的主要西方品牌，此前這些公司關於新疆棉花的聲明在網上重新浮出水面。
2021 年 3 月 26 日，人們在中國北京的一個購物區走過耐克商店。中國官方媒體呼籲抵制包括耐克在內的主要西方品牌，此前這些公司就新疆省的侵犯人權行為發表聲明。| 凱文弗雷爾/蓋蒂圖片社
私營部門和普通公民通常被要求遵守法律和納稅，但大多數人並不認為他們在保護國家安全或民主方面發揮著核心作用。但這需要改變，因為瞄準一個國家的經濟引擎或社會凝聚力變得更容易、更有效——以政府無法單獨處理的方式。如果發生針對大型食品零售商的嚴重網絡攻擊，政府可以通過幫助識別攻擊者甚至進行報復來做出回應。但該公司也應該發揮積極作用，制定一個備用計劃，以確保它可以在受到損害後繼續分發，並與政府就正在發生的事情進行有效溝通。（它還應該首先保持高網絡安全標準。）與此同時，消費者，
許多歐洲國家已經在採取“全社會”方法，承認私人公民和私營部門在維護國家安全方面的作用。三年前，瑞典的民事應急機構——一個類似於 FEMA，但其任務是教育公眾和協調危機應對的機構——向每個家庭發送了一份傳單，其中包含有關如何發現虛假信息以及在電力或汽油運行時該怎麼辦的信息出去。就在本月，瑞典成立了一個心理防禦政府機構，該機構將打擊虛假信息並使民眾對它更有抵抗力。去年，英國明確宣布將轉向全社會的國家安全方針. 它的第一步是：計劃啟動一個類似於軍事儲備的民事儲備，由從網絡到醫療保健領域的專家組成，他們將在危機中自願提供服務。
2020 年，拉脫維亞發布了一份危機準備傳單，名為“72 小時：發生危機時該怎麼做”。該國國防部長當時寫道，這個想法是“讓社會為我們無法具體預測的災難做好準備”。該文件指導公民在發生自然災害、戰爭或其他危機時如何獲得食物、水和醫療保健。捷克共和國啟動了聯合軍工行業灰色地帶演習，各部門的武裝部隊和公司聯合起來練習應對戰爭門檻以下的不同形式的侵略，從網絡攻擊到供應鏈中斷再到對公司的脅迫.
與此同時，法國啟動了一項為期一個月的全國服務計劃，讓青少年學習危機應對技能；該方案還旨在增強不同社會群體之間的凝聚力。同樣，“你的德國年”邀請德國年輕人花一年時間培訓和實踐國土安全保護。
問題是，這些努力是否會奏效？現在說他們是否真的有成功的機會還為時過早。美國人應該懷疑，歐洲人口較少、凝聚力更強的國家的小規模舉措能否對規模更大、總體上更加脆弱的美國產生影響。
儘管如此，它仍然處於遊戲的早期階段。在這個階段，承認這個問題的獨特性並嘗試一些東西是一個進步。全社會方法本質上是心理上的，專注於建立信心和準備應對從對電網的攻擊到關於邊境移民的錯誤信息危機的任何事情。這是一種不同尋常的哲學，尤其是對美國而言。但是，針對分裂的民眾和自滿的私營部門的灰色地帶侵略日益盛行，應該是一個警鐘。
美國出現了一些動向，讓公司為敵對國家切斷基本服務或攻擊選舉基礎設施做好準備。能源部與領先的能源公司定期舉行會議，討論對其運營的威脅。關鍵企業最近不得不更好地保護他們的網絡，拜登5 月份的一項行政命令使企業成為保護網絡安全供應鏈的更廣泛努力的一部分。由美國陸軍網絡研究所協調的Jack Voltaic 演習是軍方與公司合作的一個很好的例子。
這些都是有希望的跡象。美國政府需要更經常地與公司和高管接觸，向他們通報他們可能不知道的威脅。公司還需要開始在整個行業範圍內採取行動，例如相互分享網絡事件的詳細信息。商業衛星運營商已經這樣做了，但很少有其他行業這樣做，通常擔心他們的競爭對手會利用這些信息獲取優勢。但隨著網絡攻擊和脅迫行為變得越來越普遍，公司可能需要將這些擔憂放在一邊。例如，Colonial Pipeline 和 JBS 都出於自身利益向他們的勒索軟件攻擊者付款。展望未來，企業可以在各自的行業內聯合起來，公開表示他們永遠不會支付贖金以在下一次攻擊之前建立更強大的規範。
美國總統喬·拜登於 2021 年 12 月 9 日在華盛頓特區的南法院禮堂與國務卿安東尼·布林肯一起為虛擬民主峰會發表開幕詞。 國務院表示，此次峰會匯集了來自政府、民間社會和私營部門的 100 位領導人，以“制定民主復興的積極議程，並通過集體行動應對當今民主國家面臨的最大威脅”。
喬·拜登總統於 2021 年 12 月 9 日在虛擬民主峰會上致開幕詞。美國國務院表示，峰會匯集了世界領導人以及民間社會和私營部門的領導人，“制定了民主復興的積極議程” . | 奇普索莫德維拉/蓋蒂圖片社
比讓私營公司相互合作更難，政府將獲得廣大民眾的支持。自由民主國家的公民不習慣被要求在保護社會方面發揮明確的作用，尤其是在涉及時間或不便時。再說一次，因為他們所珍視的便利很容易受到新形式的侵略，所以幫助社會盡可能地恢復彈性符合他們的利益。
公民的參與——無論是個人的還是集體的——都不容易組織起來。 二十年前，羅伯特·普特南 (Robert Putnam) 開創性的《獨自保齡球》( Bowling Alone ) 記錄了美國公民參與度的下降。現在，我們可以將這種脫離接觸與今天困擾美國的分裂劃清界限，這些分裂似乎使美國在面臨危機時積極癱瘓。對手已經利用了這個弱點，我們應該預計這種模式會惡化。普特南記錄的社會分裂和原子化本身就令人震驚，但當它招致敵對國家的侵略時，解決它就成了當務之急。
今年 9 月，眾議院通過了《國防授權法》修正案，旨在幫助該國解決灰色地帶的侵略問題。該修正案指示政府確定如何開展灰色地帶運動，包括優先考慮經常成為目標的盟國。這是一個很好的進展，但我們接下來需要的是更具體的努力，不僅要爭取政府的支持，還要爭取美國人民的支持，使社會能夠抵禦戰爭門檻以下的經濟、心理和其他攻擊。
也許在未來，我們會看到退休的美國醫生和護士加入平民後備部隊的計劃，以應對網絡攻擊引發的混亂甚至敵對國家煽動的流行病等危機。或者，像芬蘭的小學信息素養教育這樣的舉措可以幫助美國人逐步預防虛假信息的流行——大量研究試圖解決這個問題，但這仍然是導致我們脆弱的分裂的頑固因素。或者，我們可以設想公司和五角大樓之間進行更正式的、捷克式的合作，以應對未來對關鍵公用事業的勒索軟件攻擊。
在整個社會的參與下，當下一次危機襲來時，美國會變得更加強大。挑戰在於創造一種心態，讓公司和公民在危機發生時不會陷入被動或破壞性行為。這無疑是一項艱鉅的任務——我們目前沒有太多跡象表明它可以奏效，尤其是在像美國這樣一個分裂的民主國家。但這個國家以及世界上許多其他國家正在慢慢意識到這一挑戰。
2021 年 5 月 12 日，駕車者在北卡羅來納州費耶特維爾的 Circle K 加油站排隊加油。 在殖民地管道遭到黑客攻擊後，I-95 沿線地區的大多數加油站都沒有燃料。 這條 5,500 英里長的管道在東海岸從德克薩斯州一直輸送到紐約州的大部分燃料。
2021 年 5 月，在殖民管道被俄羅斯網絡犯罪分子入侵後，北卡羅來納州費耶特維爾的駕車者不得不排隊加油。這條 5,500 英里長的管道將大部分燃料從德克薩斯州輸送到紐約。| 肖恩雷福德/蓋蒂圖片社
許多房主在他們的前院放置標誌，通知潛在的竊賊房子配備了防盜警報器（或咬人的狗）。常備軍隊向潛在的入侵者發出了同樣的信息。但是當談到灰色地帶的侵略時，各國實際上在他們的大門上放了一個歡迎標誌。許多公司似乎對扮演更廣泛的社會角色不感興趣。當出現問題時，公民會按自己的部落分類，並且經常無法分辨事實與謊言。希望造成傷害的國家不利用這種弱點是愚蠢的——事實上，它們已經如此了。
從長遠來看，認識到集體行動反對灰色地帶侵略的必要性甚至可能有助於成為團結的力量。美國人可能不想再一起打保齡球，但一起努力保護自己、家人、公司的生產和銷售以及國家的安全如何？稱我為樂觀主義者，但也許有一天，防禦這種新的威脅類別可能會扮演昨天的保齡球聯盟的角色，將分裂的人們聚集在一起。